红漆嵌螺钿团花纹攒盒乾隆款仿朱漆橘瓣盘◎余木匀
展讯
朱艳华绮——故宫博物院藏
乾隆朝漆器展
.7.9-.10.12
嘉德艺术中心
当金秋枝头硕果累累，整个世界都进入到丰收的喜悦中，正适合来看一场丰盛的展览，一次看遍数百件珍贵漆器，领略数百年前清乾隆时期的雍容华贵。
我为漆狂
初次接触这些只有尊贵皇室与显赫贵族才能使用的珍贵器皿时，它们精湛的工艺技巧一定会震撼每个前来观展的观众。漆器，不仅是几千年来匠人技艺登峰造极的证明，也记录了历朝历代贵上流阶层的审美偏好。漆器之独特，不同于瓷器。瓷器可以成批入窑烧制，而每件漆器从内胎开始都要依赖纯手工制作，因此产量有限，极少流入民间。漆器为何如此珍贵？这就要从它的制作原料，漆料说起。
在《说文解字》中，漆的解释是：“桼，木汁，可以髤物，象形，桼如水滴而下。”这个“髤”字是什么意思呢？它的意思是“用漆涂物”，明代有本专讲漆器制造技术、工具与原理的书籍，叫作《髹饰录》，髤字通髹，其中就详细说明了作为原材料的生漆。生漆也叫作大漆、土漆，是漆树的一种分泌物。在展厅的展板上有这么一句话：“百里千刀一两漆”。说的是要在漆树上割上千刀才能收集到一两生漆，足可见这种原材料的珍贵程度。更何况，采集生漆的工作需要熟练的采漆工才能操作，还要在夜间进行，在漆树上割出合适深度的口子才能保证漆液流出，流出的漆液先是白色，氧化后会变红，再经过熬制提炼才会成为可以髹漆的涂料。由此可见，从原材料开始，漆器已非等闲物。
人们对漆器的迷恋早有验证。早在八千年前的萧山跨湖桥遗址出土的独木舟上，专家就发现了有生漆填补过的证据，而在七千年钱河姆渡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漆碗上，则遗留了朱红色生漆的痕迹，这也说明早在史前时期就已经有了用漆料装饰器具的做法，这种习惯也在之后的历朝历代延续了下去。贵族对漆器的喜爱已经到了食器、祭器乃至一切与日常生活有关的器具都可以髹漆的程度，如《髹饰录》序文中言：“漆之为用也，始于书竹简。而舜作食器，黑漆之；禹作祭器，黑漆其外，朱画其内。”在马王堆汉墓中还出土过漆棺，如此大范围地使用漆艺，古人实在是“我为漆狂”了。
看完这场展览，也许你就能理解王公贵族对漆器的迷恋：本次展出的百余件器具全部来自故宫博物院馆藏，按照不同工艺分为“雕漆”“描饰与金漆”“戗金彩漆与填漆”“镶嵌类漆器”“仿漆瓷器”等多个单元。无论何种工艺，都采用了顶级的原材料，而像金漆与镶嵌类漆器还大量使用了黄金、水晶、玛瑙等贵金属与珍宝来与漆艺映衬。
展览现场特意设置了众多LED灯管搭建的红色“过道”，将空间分割为一个个充满设计感的展区。穿行在这些红色的发光走道间，颇有种穿越的味道：红色既是漆器的主色调，用现代感的布展来烘托这些华丽的器具；漆器则放置在为其设计的专用展台上，在几乎全无散射灯光的展厅中，被射灯点亮的漆器朱红润泽，策展方在把传统文化与现代视觉文化相结合这点实属良苦用心。
乾隆的漆器
为什么漆器技艺会在清乾隆时期达到精巧至极的顶峰？除去当时国力鼎盛的原因外，这也与乾隆的个人喜好有关。众所周知，这位皇帝十分喜爱繁复的装饰与富贵的效果。当时由内务府造办处专门负责造办宫廷漆器，乾隆皇帝亲自督导，在诸多工艺中，他最偏爱的就是雕漆。
雕漆是髹漆技法之一，是先在器物内胎上涂上层层漆料，让漆料层达到一定厚度后，趁漆料未干时用刻刀雕刻花纹，这种类似浅浮雕，又有线描刻绘效果的做法让漆器装饰的华丽度提升了一个台阶。由于反复上漆，要严格把握漆器由湿到干的程度，因此雕漆的制作工序复杂而制作周期也十分漫长。
除去雕漆外，其余技艺也各有其特色。像镶嵌漆器就以平面感极强的美感带给人不同于雕漆的视觉体验。在《髹饰录》中有一段描述镶嵌技艺：“螺钿，一名甸嵌，一名陷蚌，一名坎螺，即螺填也。百般文图，点、抹、钩、条，总以精细密致如画为妙。又分截壳色，随彩而施缀者，光华可赏。又有片嵌者，界郭理皴皆以划文。又近有加沙者，沙有细粗。”就是说将螺钿以各种形式处理后如作画般镶嵌至漆器表层，再打磨至平滑。常用的镶嵌材料除了螺钿外还会使用珊瑚、琥珀与玛瑙等珍宝，这也是因为漆料天然具有粘补剂的特性，可以将其他材质的材料粘着其上，因此漆料就像画布般适合在上面做各种发挥。
以这件花纹攒盆为例，用螺钿拼接出样式各异的团花，大小不一但排列有序，在等光照射下，螺钿闪耀的白光与朱漆赤红的底色相映成趣；攒盒盒盖中央有描金寿字，也做成圆形，与整件器皿造型相映衬。在攒盒内部还有九个小盘，盘上用金漆描有蝙蝠花纹，整件器物正是以图案来寓意“福寿双全”。福寿双全、多子多福等等传统文化中所推崇的价值观，也是漆器器皿图案设计的一大来由。
除去漆器本身外，本次展览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部分，那就是仿漆瓷器。用一种材质去模仿另一种材质来制造器物，这也是早在数千年前就有的惯例，也可以看作是在严谨的制作中开了个小玩笑。比如展出的这件仿朱漆橘瓣盘，就是在瓷胎上施以仿朱漆釉，光亮润泽，远看过去还以为是漆器又添了一门新工艺。这种远看以为是一物，需近看仔细观察才发现自己“上当受骗”了的体验，也许是乾隆皇帝命令工匠制造它们的用意所在。
当皇室贵族的用具展现在我们眼前时，我们会发现其实它们离现代生活并不太远。漆器上的诸多图案，蝙蝠纹、团花纹、如意纹等等也曾经出现在老一辈的服饰与家具上，看到蝙蝠就会联想到福气，看到灵芝就会联想到长生不老，图案的寓意往往超越了文字，在一代又一代人心中达成心照不宣的传承效果。
如果说精美的工艺品可以滋润与丰富生活，那么承载着美好期望的图案就是漆器这门工艺延续至今的原因。在一个没有照片和各类快捷纪录软件的时代，器物上的纹样就成了古人用以明志，记录生活，寄托愿景的载体。文化传承并不需要太宏大的形式，在日常使用中，一遍遍地与器物相处，那些形象与寓意也就润物细无声般进入我们的身体中，这就是传承的意义。
供图/嘉德艺术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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